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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4 节 二十四、想嫁给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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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杳杳看见这两个字,眼睛微眯一瞬,然后抬起头环顾四周。抬起头的瞬间,屋外传来个尖细的女声,声调生硬又诡异:「小姐快些收拾打扮吧,还有三个时辰就是子时了,若误了吉时,新郎官来接亲的时候见您不穿嫁衣,可是要生气的。」子时接亲?吉时?哪有人子时接亲的?殷杳杳闻声,却没接话,而是往门口看了一眼,但瞧见门上没有影子。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屋子里光线愈发弱了,刚才还能看见纸上写着的「快...

殷杳杳看见这两个字,眼睛微眯一瞬,然后抬起头环顾四周。

抬起头的瞬间,屋外传来个尖细的女声,声调生硬又诡异:「小姐快些收拾打扮吧,还有三个时辰就是子时了,若误了吉时,新郎官来接亲的时候见您不穿嫁衣,可是要生气的。」

子时接亲?吉时?

哪有人子时接亲的?

殷杳杳闻声,却没接话,而是往门口看了一眼,但瞧见门上没有影子。

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屋子里光线愈发弱了,刚才还能看见纸上写着的「快逃」二字,这会儿连纸上的字迹也已经有些看不清了,像纸上胡乱染了点血迹。

殷杳杳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。

她注意到旁边有蜡烛,于是拉开妆台上的抽屉翻找一番,最后找到了个火折子,将旁边的蜡烛点上了。

屋子里霎时间亮了起来。

殷杳杳随即站起身,走到大门边,伸手推了一下门,门却纹丝不动。

她见一下推不开,于是落在门上的手没有再动,而是从旁边拎了把椅子过来,搬起椅子猛地砸在门上——

「咣当!」

门被砸出一声巨响,却连颤都没颤动一下,依然牢固地合在面前。

殷杳杳把椅子放下,心中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大概的了解。

她现在应该已经在百鬼丞相的虚境里了,这屋子应当就是虚境,只要离开这屋子就能离开虚境,从众生百鬼相出去。

也因为这屋子就是虚境,所以她的灵力会被禁制限制,所以屋子里的门窗都无法打开,甚至无法被砸开,只能另想方法开门出去。

想着,她目光往下滑,却突然瞧见这门上挂了一把锁,上面有个锁眼,要用钥匙才能打开。

或许……离开这里需要一把钥匙?

再结合刚才再碎纸上看见的两个字,还有门外那尖细女声说的话,难不成三个时辰是找钥匙的时限?如果无法在子时之前离开屋子,新郎官来接亲之时,便是无法逃脱之时?

殷杳杳心中推测着,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翻找了一圈。

这屋子里的柜子和抽屉大部分都是空着的,只有几个小柜子里放了东西,但都是一些衣裳,她拿着那些衣裳研究了一会儿,发现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,于是又把衣裳扔回了柜子里。

不过半个时辰,就只剩下一个被高高放在柜子上的匣子没被翻过了。

殷杳杳拖来一把椅子,扶着桌子借力,踩到椅子上,然后微微踮起脚来要够那匣子,却突然像是被人踢了一下!

她被「踢」得失去重心,往后仰倒,还是眼疾手快地撑住了桌子,才没摔在地上。

但脚下的椅子已经「咚」的一声砸在了地上。

殷杳杳喘了口气,手还抓着桌角,抬头看去,却什么也没瞧见。

须臾,她又扶起椅子,把椅子微微挪了个地方,然后再次站上去,还伸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前方。

那股力道似乎在荡来荡去,极有规律,每隔三个数就撞一下殷杳杳的手。

殷杳杳在椅子上站了一会,等那力道再一次撞过她的手后,飞快地往前一抓,然后把那匣子抓在手里,最后麻溜地跳下了椅子。

这匣子没上锁,很容易就被打开了盖子,里面放着几张信纸,上面都写了字。

殷杳杳凑近蜡烛,翻看这些信笺,就瞧见上面写着——

「我叫张珍珠,两个月前方才及笄,我不想嫁给他,我……已有心上人。我还有个姐姐,姐姐比我早一年及笄,已定了亲事,和城中最为风流好色的程公子。」

「程公子各处纳妾,又克妻妾,许多女子不愿嫁,但程家权势滔天,程公子和人定亲后,便会把人接到自己家中,让新娘在他府中待嫁。姐姐被接去后就再无音讯,然后程公子便看上了我。」

「我不愿嫁,我已有心上人,但爹爹把我迷晕送给程公子,程公子把我关在这,逼我待嫁……」

「我从未见过程公子的妻妾,那些女子嫁给他后就没了音讯,我做了个梦,梦见她们都死了,我根本数不清死了多少人!我不能嫁他,我得逃,我得逃!若逃不出这里,等程公子来迎亲,我也会死的!」

「这儿的丫鬟说程公子是好人,说我只是做了个梦,梦都是反的。可他若是好人,他的妻妾怎么都不见了?丫鬟告诉我,她们曾经都在这屋子里待嫁,可她们都去哪儿了……?」

……

殷杳杳抓着信纸来来回回看了两遍。

过了一会,她把信纸收好,放回了匣子里,然后伸手又把椅子给拎了起来。

这打信笺之中,张珍珠多次提及程公子的妻妾们没了音讯,还说自己做了个梦,梦见程公子那些妻妾们都死了,而这些人曾都在这间屋子里待嫁。张珍珠的信中还写道,若等到程公子来接亲,也会死。

殷杳杳分析着这些字句,心中基本确定了之前的推测:若是子时之前找到钥匙,开了门,就能通过虚境离开众生百鬼

相,但如果到了子时还无法找到钥匙,程公子接亲,便是她的死期。

若她没猜错的话,程公子或许就是百鬼丞相。

正想着,屋外那尖细诡异的女声又响了起来:「小姐,还有两个时辰。」

殷杳杳闻言,没有继续等待,直接抡起椅子往墙上狠狠一砸——

「咣——!」

墙壁被砸出巨响,但不同于纹丝不动的门窗,墙壁已经被砸出了些裂隙。

殷杳杳见状,又卯足了力气,抡着椅子多往墙上砸了几下。

那裂缝越变越大,没过一会儿,墙被砸开了个大窟窿,墙上零零碎碎掉下来些碎木片,有一股腐臭的味道从墙面上越变越大的裂隙中飘了出来。

殷杳杳隐约看见墙后有些东西,于是凑近了些,又抡起椅子要再砸。

她轻喘两口气,刚抬起手,还没来得及把椅子往上砸,面前墙上的碎木突然动了动。

紧接着,几乎是一眨眼间,耳边传来「咚」的一声,而后一具尸体直接迎面摔了过来,正往殷杳杳身上倒!

殷杳杳急忙闪身一避。

那女尸身前没了障碍,于是「咣当」一声,头朝下,摔在地上。

女尸身上的肉已经半腐烂了,散发出一股子臭味,身上有些地方都可以见到白骨,甚至能看见些白花花的蛆虫在未烂完的烂肉里蠕动,身上的碧绿色衣物也被脓血浸透,脏兮兮的。

殷杳杳先前砸墙的时候,就预想过这一刻。

这屋子里能找的地方她都找过了,没有地方可以藏人,但按照张珍珠的说法,这些妻妾应当都是在迎亲的时候死的,根本没出过这个房间,否则张珍珠也不会说程公子来接亲的时候她就要死。

既然如此,那这屋子里就只剩下墙里能藏人了。

她脸上一点惧色也无,拿了张手帕罩在手上,把尸体翻了个面,又在尸体身上翻了翻,然后在尸体紧紧握着的手里翻出张字条。

字条上的墨迹已经被血泡花,纸也破破烂烂的,但仔细看仍能读出上面的字——

「我找到逃出去的法子了,我要把东西藏在匣子里,没有我张珍珠的密钥,谁也取不出来!若是不逃,我就是第……」

字迹到此,戛然而止。

这应该就是张珍珠的尸身。

殷杳杳看着纸条上的字,想到了妆台上那个带锁的匣子。

她蹲在尸体边上,看来看去,突然对上那尸体的眼睛。

方才没注意这尸体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,但这会儿,这尸体的眼睛正直勾勾看她,眼仁还没烂。

殷杳杳目光对上尸体的眼珠子,却从尸体的眼中倒影里看见许多……脚。

那些脚是一双一双的,皆是以相同的弧度和相同的速度左右晃荡着。

从尸体的眼睛里看,只能看见那些脚的鞋底,就像是以躺着的角度在看满房梁的吊死鬼。

殷杳杳突然想到自己刚才踩在椅子上,伸手够高处的木匣,却被一股力道撞倒——

这屋顶的房梁上吊死了不少人!

她立即抬眼望了望房梁,但目光所及之处,只有空空如也的房梁。

很快,她想到了什么似的,垂眸继续看尸体的眼睛。

一垂眼,却无意间瞥见那尸体烂了一半的嘴角似乎比刚才要上翘一些,看着像是在笑。

她盯着爬满白蛆的嘴看了一会,然后挪开目光,去看尸体的眼睛,对着上面的数字数了数,发现房梁上吊了二十四只脚,共计十二个人。

数完后,她走到妆台前,转动轮盘,把数字转到了十四。

「咔哒。」

匣子上的锁被打开了。

张珍珠手里的纸条上写着「若是不逃,我就是第……」,第后面,一般都是跟数字,而房梁上又挂着十二双脚,想来都是程公子那些妻妾,张珍珠若不逃,就是第十三个。

殷杳杳本想把轮盘转到十三,但突然想到,她现在身在房间中,屋外的人对她说话的口吻,也是对待嫁的人一般,那纸条上的「我」,会不会就是她?

于是她把自己也算了进去,得出了数字十四。

匣子果然开了。

那匣子里只放了一面小镜子。

镜子下面压了个小纸条,上面写道:他一定是拿这镜子监视着一切,亦可通过镜子知道我把东西藏在了哪里!但这镜子竟能让我见到心中最在意之人,该死,这镜子分明在监视我,但我竟甘愿被监视,皆只因可以从中见到所爱!不对,这镜子照不到那里,我可以把东西藏在……

殷杳杳看着纸上字迹,拿起那面小镜子,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镜面。

紧接着,镜面上竟突然出现一阵水波纹!

荡漾的水波纹中,一个人影渐渐汇聚在镜中,那人生得好看极了,一双眼睛是暗红色的,眼尾还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。

殷杳杳垂眸看去,心尖一颤。

「咣——!」

她眼睛像被他

眼尾处的那粒朱砂小痣刺了一下,手上一个没拿稳,把镜子摔在了地上。

脑子里突然空白了一瞬,原本的思绪霎时间被打散,她讷讷呢喃了句话,语气里带点难以置信:「……所爱之人?」

殷杳杳心脏都漏了几拍,呆呆坐在凳子上。

此时,屋外那诡异的女声再次响了起来:「还有一个时辰。」

殷杳杳被屋外那女声惊醒,她呼吸有点急促,胸口上下起伏,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
一股血腥味从舌尖蔓延开来。

她抿了抿唇,过了好一会,才强制把自己的注意力移回了镜子上。

她弯身把镜子捡了起来,目光又挪回了那纸条上。

通过张珍珠留的几张纸条来推断,她应该是把能帮助人逃出去的东西放在了这匣子里,但这匣子里只放了一面镜子,和一张纸条。

但通过镜子下纸条上的信息来推断,或许张珍珠是把钥匙藏在了这镜子找不到的地方?

想着,殷杳杳扭头再次环视了一遍整个房间,把哪个东西摆放在哪个角落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紧接着,她又拿起了那面镜子。

拿起镜子的那瞬间,心脏又重重地跳了两下。

她深呼吸一下,眼神躲闪着没往镜子里看,然后把镜子举过头顶,用镜子照了照整间屋子。

她微抬着眼睛看镜子,又透过镜子打量整个房间——

墙仍是碎的,门还紧闭着,柜子上的摆件也没有变动。

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一样。

殷杳杳仔细又看了两遍,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,目光一瞥,却突然发现屋子南侧角落的青瓷花瓶与镜中的似乎不太一样!

她立即回头去看那青瓷花瓶,就见花瓶里有六支鲜红盛放的花。

但镜子里的花瓶中只有五朵花,只不过这些花都是鲜红的、盛放着的,层层叠叠的花瓣叠在一起,不仔细数的话,难以分辨花瓶中到底有几支花。

见状,殷杳杳立即拿着镜子走到花瓶前,然后再次把镜面对准花瓶里的花束。

她微微侧身,一边观察着瓶子里的花,一边观察镜面里的花,很快就确定了镜子里照不到的那朵花的位置。

于是她把镜子倒扣在一旁的桌上,然后把那朵花从花瓶里抽了出来——

「咔嚓——」

一阵轻微的声响从后面的墙壁处发了出来。

殷杳杳抬眼看那墙壁,就见墙体微微晃动,而桌上的花瓶随之转动。

而后没过多久,那扇墙壁像一道门一样,往两侧分开了一个口子。

从这里看进去,里面一片黑洞洞的。

殷杳杳四处看了看,从烛台上拿了只蜡烛在手上,然后慢慢地走了进去。

里面看起来像个隧道,没有藏东西的地方,也不见钥匙的踪迹。

她缓慢又小心地向前行走,不知道走了多久,却看见前面又是一扇门。

远远站在门前,能看见外面是块空地,天黑沉沉的,惨白的月光照在地面上,无端有些瘆人。

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出口。

但殷杳杳站在原地,没急着出去。

她看见外面的树叶子没有颤动,天上月亮的月影也没有任何变化,总觉得外面像个人造的幻境,并非是真正的出口。

如是想着,她举着蜡烛四处看了看,然后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,手上用力,然后直接将石头扔了出去。

石头被一只青白色的手抓住了。

几乎是同一瞬间,一张鬼脸出现在了门口!

半腐烂的身子,裂开的嘴,赫然是张珍珠!

张珍珠几乎是飞扑着进了门,伸出一只爬满了蛆的手往殷杳杳身上抓,嘴里凄厉吼道:「你扔石头骗我——!」

殷杳杳立即往后一退,眼睫微抬,就看见门后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半腐烂的女鬼。

女鬼们穿着各色的衣服,但是衣服都腐烂得不像样子,她们睁着一双腐烂的眼,直勾勾地盯着门内的场景,已经腐烂流脓血的嘴角裂开诡异的笑,却没有和张珍珠一样走进来。

一共十二个。

殷杳杳脑海中的思绪又活络起来,勾勾唇角:「姐姐,你不是也骗我了吗?」

说着,她把蜡烛往张珍珠身上一扔,在张珍珠刺耳的惨叫之中回身往房间里狂奔。

她全都想明白了——

程公子就是百鬼丞相。

这是百鬼丞相的虚境,而百鬼丞相身为众生百鬼相的半把钥匙,若要出去,就要等到百鬼丞相。

通过屋外的女声可知,百鬼丞相在子时将要来接亲,届时百鬼丞相必会打开房门,接新娘子出去,而只要能跟着百鬼丞相出去,就能出这虚境。

什么情况下,百鬼丞相接亲的时候会杀人?

这些女鬼身上穿着花色各异的衣服,加上从张珍珠字条中所得到的信息推测,这些女人会死,并非是因为百鬼丞相会在接亲的

时候杀人,而是因为她们不愿意嫁给百鬼丞相,所以根本没穿桌上那套嫁衣!

百鬼丞相既然能把女子都接到家中待嫁,说明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,接亲时见她们不穿嫁衣一定会生气,生气了,自然会杀人。

先前桌上写了「快逃」的碎纸,还有张珍珠做出来的匣子,届是用来误导她的,目的就是让她一步步走进墙后的隧道,进入隧道尽头的那扇门。

张珍珠还在后面追她,哪怕半身都被烛火烧了,也没停下脚步。

殷杳杳跑到房间门前,突然停下脚步,回首看向张珍珠,歪头问:「姐姐抓住我,就可以进隧道尽头门后的空地了吧?」

按照张珍珠和其余十二个女鬼的反应来推测,或许张珍珠也是被诓骗过去的,要抓了新的替死鬼,才可以进入那片空地。

否则如果抓她对张珍珠来说没有利益,张珍珠是绝对不会费心诓骗她的。

包括匣子的密码,她最初推测答案是「十四」,但若非张珍珠故意设计,那答案又怎么可能是「十四」?说明张珍珠早就知道这里会有新的女鬼进来,会通过那些线索砸开墙壁,看见头顶上的女尸数量。

虽心中有诸多推测,但殷杳杳只问了方才那一句,没再问别的。

张珍珠却没回答她,目眦欲裂,越跑越近,伸手就要够到她的衣摆了。

殷杳杳一点也不着急,往后退一步:「姐姐,那空地里有什么,你那么想去?」

如果她没猜错的话,那空地一定对张珍珠和那些女鬼有不小的吸引力。

张珍珠似乎怒了,尖声吼道:「你懂什么?去了那里,我就可以日日与我的心上人相见!而现在呢,我日夜徘徊在这里,孤寂无边,你没有心上人,你懂什么?!」

她得抓个替死鬼,这样,她才不用日日夜夜徘徊在隧道里。如果没人替她在隧道之中徘徊,那她就得一直徘徊在隧道之中,无法去隧道后的极乐……她当初也是被其余女鬼骗进来的!

殷杳杳又是一步退到墙后,顺手把方才拿出来的花插回花瓶里——

「吱呀——!」

墙壁再次开始晃动,花瓶跟着旋转,然后墙壁上裂开的缝隙开始慢慢闭合。

张珍珠就快要抓住她了,但墙壁闭合,导致一只手卡在墙缝里,被夹着。

殷杳杳舔舔唇,拿了把小刀过来,一点点往张珍珠手腕上割,甜笑道:「可是我有心上人呀,姐姐,我得去外面找我的心上人,不能在这陪你呢。」

张珍珠被剜了手,语气更为凄厉:「你有心上人?骗子!」

殷杳杳方才说那话没过脑,这会儿被她一问,突然反应过来,整个人微微一愣。

心跳杂乱无章,耳朵发热。

她顿了顿,手上一用力,直接把张珍珠的手砍断:「姐姐,你话太多了。」

张珍珠的手断之后,墙壁彻底闭合起来。

与此同时,门外那女声拔高了声音,道:「吉时到——」

殷杳杳被那声音激得一个激灵,紧接着,立即跑去桌前,把那身嫁衣抓起来往身上套。

方才套上嫁衣,把腰带系上,大门就传来「吱呀」一声。

紧接着,走进来个人。

那人身穿吉服,肤色青白,长着血迹斑斑的长牙,一双眼睛黑洞洞的,赫然是百鬼丞相。

他看见殷杳杳,于是走上前,「咯咯」怪笑起来,声音里有点调戏的味道,嗓音粗哑,像是喉咙里卡了口痰:「小娘子都穿上喜服了,是迫不及待要等我?」

说着,他伸手要牵殷杳杳的手。

殷杳杳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下步子,把手抽开,没让他牵。

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,这一瞬间,她脑海里竟蹦出一句话来:若让别人牵,殷孽会生气的。

她脑中思绪又杂乱起来。

百鬼丞相似乎怒了,声音骤然拔高:「不想让我碰?」

殷杳杳像是被说中了心思,反应慢了一拍,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殷孽的脸来。

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,于是又往旁边挪了两步,捂着嘴轻咳一声:「我染了风寒,离近了,怕传染给你。」

百鬼丞相闻言,怒气消散,又笑出声来:「小娘子真体贴。」

殷杳杳佯装羞涩,「嗯」了一声。

百鬼丞相见状,笑得更大声,屋外霎时间狂风大作。

殷杳杳看着大开的房门,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灵力波动,与此同时,她的灵力也回来了。

她没猜错,这门就是虚境的出口,如今这门一开,她的灵力也恢复了。

修戾身上的禁制也随之解除,他给她传音,大声骂道:「殷杳杳,你没有心!!!!」

殷杳杳被他骂了一句,没还嘴,手抓住衣袖,紧了紧手心。

百鬼丞相不知道他们在说话,只看着殷杳杳,阔步走过来,阴侧侧笑:「小娘子,你活人之躯,如何与我成婚?不如我……唔!」

话未说完,殷

杳杳直接一道灵力扇过去,打得他往旁边踉跄两步。

几乎是同一时间,殷杳杳弹起身来,一个箭步绕过百鬼丞相,朝着大门冲过去!

百鬼丞相见状,怒火暴涨起来,竟怒喝一声,紧接着,回身施了道灵力拉住了她。

殷杳杳已经一只脚踏出了大门,脑子里想着殷孽凌虚幻境第三重,嘴唇微动,念出前半句来。

她身子前倾,另一只脚往外迈,正要念出后半句口诀,脑海里却突然一下闪过殷孽的脸。

电光火石之间,无数回忆潮水般汹涌袭来,迸发而出。

她迟疑了,分明异常顺口的后半句口诀,这会儿却迟迟没有念出口。

心脏像被一只手揪住,她无法将后半句念出口来,脚步也停下一瞬。

有什么汹涌的、温热的、复杂的东西于心间滋生,凝成一张巨大的网,把她整个人都网了起来,束缚住,而心中与她兜兜转转捉迷藏多时的感情,似乎再也藏不住了。

但也就是停步的这一瞬,她被百鬼丞相猛地一拉,整个人踉跄一下。

百鬼丞也紧跟着相追了过来,半个身体挤进大门,低声骂:「小娼妇!不嫁给我,想逃跑?想嫁给谁?」

紧接着,四周环境骤变,身后的墙往前推进,挤压着殷杳杳的身体。

百鬼丞相又开始猖狂笑起:「这出口只能出一个人,你想出众生百鬼相是不是?你出不去!」

殷杳杳只感觉身后的墙愈发挤着她了,似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挤裂在这里。

出口小,她和百鬼丞相已经挨在一起了。

她忍着疼,手中灵力凝结,然后反掌一推,竟一道灵力将百鬼丞相打得呕出口血来。

百鬼丞相原本就可怖的面容更加可怖,獠牙变长,控制着殷杳杳后心处的墙壁生出无数尖刺来,直愣愣刺穿殷杳杳的背脊!

他恶狠狠道:「小娼妇,你得永远和我当一对鬼夫妻!」

墙上的尖刺猛长,竟直接刺穿殷杳杳的肩膀。

殷杳杳闷哼一声,额头出了汗。

她知道百鬼丞相动作快,她虽灵力略胜他一筹,但如果此时和他拉开距离,反而不好对付。于是伸手抓住百鬼丞相的手,紧接着把他往自己身上一扯,让刺穿她身体的尖刺一同刺穿了百鬼丞相的胸膛!

「啊——!」

百鬼丞相吃痛,嘶吼一声,条件反射地收回了墙壁上的尖刺。

殷杳杳趁势把他一撞,施了道灵力打在他肩膀上。

百鬼丞相往后退,手上却固执地抓着她,把她从门口扯了回来。

他一边喘气,一边放声大笑,声音里痛意快意交织,十分扭曲:「这门关上了,你出不去了,好好呆在这,和我当一对……呕——」

话还没说完,又被殷杳杳打了一掌。

殷杳杳身上的嫁衣已经被血染红,她捂着肩膀,施了个治愈的法术,把血止住:「不出去就不出去吧,我还要在众生百鬼相找一个人,和他……一起出去。」

百鬼丞相闻言,震怒,一道杀招冲她袭上来:「你这个红杏出墙的小娼妇!」

殷杳杳接了一招,两方灵力相碰,带起一阵风,微微撩开了百鬼丞相的衣袖。

余光间,她瞥见百鬼丞相的衣服下的胳膊上有一片地图模样的图案,上面似乎还画了半把钥匙。

她先前在书上看见过,众生百鬼相的钥匙虽有躯体,但身上的命门就是钥匙所在的地方。

这钥匙图案在百鬼丞相的胳膊上,是不是说明这里就是命门?

她眼珠子一转,拉近距离与之缠斗起来,然后顺手撕了他一片衣袖,指尖凝出灵力,往那钥匙图案上一划——

「滋啦——」

一阵黑气突然从百鬼丞相身上往外泄,灼伤殷杳杳的皮肤,但百鬼丞相也肉眼可见地虚弱起来。

百鬼丞相变得焦躁起来,手上攻击的动作停住,反而用指甲试图把被划开的皮肉粘合回去。

殷杳杳见状,也不管自己是否会被灼伤了,用尽全部力气凝出一道灵力,直接往他胳膊上划去!

紧接着,百鬼丞相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,躯体里的血肉化作一阵黑烟,只有身体外面的人皮还留着,慢慢扁平起来,最后变成一张空荡荡的人皮落在地上。

与此同时,有半把钥匙掉在人皮上。

殷杳杳肩膀上的伤只治愈了一半,心口旁边还有个大大的血洞,半只胳膊被灼得血肉模糊。

她喘了口气,捂住胳膊,蹲下身捡起钥匙和人皮。

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呢,整个虚境就轰然破碎。

紧接着,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了上来。

殷杳杳抓紧了钥匙和人皮,见自己正飞速往下坠,于是强行又要施灵力稳住身子。

但恰在此时,身体被人接了个满怀。

她抓着人皮的手一紧,侧目看去,就看见殷孽的脸,还瞧见他唇角有一点血迹。

她立即躲闪着

垂下眼,移开视线。

修戾还有点气鼓鼓的,又像是松了一口气,给殷杳杳传音:「殷孽能接住你,说明他就在这虚境下面,他是要来找你的?」

他说:「我刚才感应到一阵很强的绯极,他是不是正准备打碎虚境,然后灵力刚施一半,你就掉下来了。他现在接住你,一定是强行撤了灵力,肯定有反噬,你看看他受没受伤?」

殷杳杳没回答,反而问一句:「你不生我气了吗?」

修戾嘴巴卡壳一瞬,然后结结巴巴:「算……算了,看在你,嗯,迷途知返的份上,也没真的伤害摩界,大人我就原谅你了。」

殷杳杳抿唇。

她顿了顿,转头去看殷孽。

殷孽正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呢,面色阴沉沉的。

殷杳杳刚要说话,突然喉咙里涌起一阵血腥味。

她立即把血给咽了回去,说:「哥哥,我刚才……」

殷孽声音凉凉的,手落在她肩上的血洞上,打断她:「疼么?」

殷杳杳摇头,然后挪开视线,一边偷偷瞄他,一边翻手上的人皮,心不在焉道:「哥哥,这个上面好像画着斗星所在的位置,我们快去找斗星吧。」

说着,她状似无意地圈住他的脖子。

殷孽的脸色突然好了几分,把她身上的伤给治好了。

他难得主动开口,声音低低,问:「怎么不自己出去?」

殷杳杳一愣,很快就道:「想和哥哥一起出去。」

殷孽意味不明道:「是吗?」

殷杳杳用力点头。

殷孽抱着她,一只手落在她唇边,把她唇角的血迹慢慢擦去:「第三重的口诀,为何念到一半就不念了?」

殷杳杳闻言,突然迟疑。

她没回答,低下头,耳朵泛红,抓着人皮的手微微用力,掌心出了层薄汗。

殷孽却追问:「嗯?」

殷杳杳心脏跳得飞快,大半天才磕磕巴巴道:「哥哥说的什么……我、我好像听不明白。」

殷孽手指轻蹭她的唇瓣,动作带点色气,慢声说:「穿上嫁衣,等着百鬼丞相开门接亲,便算要嫁给他做冥妻,门一开,就能趁机从那扇门走出众生百鬼相。」

他语气听起来颇有些漫不经心:「你先一步踏出了那扇门,只要再迈一步,就可以离开众生百鬼相,然后念凌虚幻境第三重的口诀,如此即可报仇灭了仙界,魔界和本尊也会同时堙灭,无需担心本尊来找你寻仇。」

他说这些话,一字一句说得缓慢,像极为不在意地随口一说。

语气轻,却字字句句敲在殷杳杳心上。

殷杳杳低着头,声音很小:「我没有一次能骗得过你。」

殷孽「嗯」了声。

殷杳杳说:「可我若真的这样做了,你……」

她说到这,话音顿住,没继续说,似乎在等他回答。

殷孽轻笑,于她耳侧低声道:「我改过那句咒语,若你真的做了,会和我一起死。」

他手指蹭了蹭她鬓角碎发:「杳杳,我太自私了,若是要死,定会拉着你陪我。」

殷杳杳心脏重重地跳了两下。

殷孽直起身来,没继续抱她。

他把她放地上,又轻慢问:「怎么半只脚都踏出去了,口诀也念了半句,反而犹豫了。」

殷杳杳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扯着他的袖子,这会儿还没松开。

她低着头,就是不看他,脸红得要滴出血来,半天才小声搪塞:「哥哥说的那些我、我都听不懂,我……就是突然想逃婚……」

殷孽意味不明重复道:「嗯,逃婚。」

殷杳杳又补一句:「不太想嫁给百鬼丞相。」

殷孽忽而笑出声来,揉了揉她的头发:「那想嫁给谁?」